一、世貿組織反補貼協議剖析及貿易談判概況

1.補貼的分類

可訴補貼（Actionable subsidies）——符合《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定》（以下簡稱“反補貼協定”）第1條補貼定義和第2條專項性規定的補貼，各成員可以發放這些補貼，但如果該項補貼對其他成員在WTO法律框架下的權益受損或受到損害，則利害關系方可以對補貼進口采取反補貼措施或針對該項補貼直接訴諸WTO爭端解決機制。

不可訴補貼（Non-actionable subsidies）——符合反補貼協定第8條規定的補貼，包括：不屬于第2條范圍內的專向性補貼；對研究活動的援助；對落后地區的援助；對環境保護的援助。然而，根據反補貼協定第31條，除不具有專向性的補貼以外，不可訴補貼已于2000年1月1日起失效。該條文下的所有補貼項目，自那時起成為可訴補貼。

禁止性補貼（Prohibited subsidies）——能對正常貿易秩序產生嚴重干擾并*有可能對其他成員的利益產生負面影響，因此各成員對此類補貼的發放和維持被WTO禁止。禁止性補貼主要是出口補貼和進口替代補貼，前者是以出口實績為補貼的條件，后者是以使用國產設備或國產原料代替進口為補貼的條件，二者均與出口相關，前者是以補貼刺激補貼國對外出口，后者是以補貼阻止他國對補貼國的出口。

2.中國農產品入世承諾

中國已經承諾加入WTO后取消農產品的出口補貼，中國將被禁止在棉花領域使用出口補貼政策及歧視用進口棉生產的棉紗、棉紡織品和服裝的出口。

國內支持根據中國承諾，我國用于“黃箱”政策（可訴補貼）支持的*高水平為農業總產值的8.5%，用于具體農產品的*高水平為該農產品產值的8.5%，超出的部分要削減。

3.多哈回合談判議題概況

3.1美歐關注隱蔽性補貼議題

美 國要求根除隱蔽性補貼，所指的是一種間接補貼，是“政府通過政府所有實體、受政府控制或指示的私營實體向企業提供財政資助，否則通過私有部門或在相同條件 下是無法獲得的”。關鍵點指向在財政資助背后隱蔽的政府控制或干涉。美國在反補貼規則談判的幾大基本議題包括：禁止性補貼，嚴重侵害、間接補貼、自然資源 和能源定價、政府注資、稅收優惠、利益分析和量化方法規則化，程序和補貼通報等，由此可以看出美國以后關于補貼議題具體提案的大體輪廓。

此外，巴西提出了補貼利益認定的議題，加拿大主導提出了補貼利益轉移議題。歐盟在補貼定義問題上提出了和美國提案內容相似的提案，并要求補貼發放更透明。

3.2專向性議題

補 貼專項性是《補貼與反補貼措施協定》中*重要和*具爭議的規則之一，也是反補貼需要考量的條件之一。由于對專項性的認定缺乏統一的具體標準，在可操作性方 面存在很大困難，也因此易于產生規則濫用現象。只有具有專向性的補貼才能夠被列為禁止性或可訴補貼。這也是確保非所有政府對市場的干預都會被列入反補貼協 定的范圍。

3.1禁止性補貼頻繁引發爭端成為熱點議題

對禁止性補貼議題各國也很積*，很大程度上是因為禁止性補貼被頻繁訴諸WTO爭端解決機制，并形成了專家組和上訴機構大量案例，使談判各方多少考慮將WTO爭 端判例條法化的可能。提案大致分為三個主題：一是關于出口列示清單中“出口信貸”條款的澄清和修改，巴西成為討論的主導方；二是美國更關心如何擴大禁止性 補貼的范圍；三是澳大利亞更希望對“事實上的出口實績”能得到進一步澄清和解釋。巴西認為和發展中國家比起來，現在的規定給發達國家提供了更多的例外。此 外，歐盟提出反補貼規則能夠禁止對國內產業有利的歧視性待遇，它使國內用戶獲得重要的生產投入物價格大大低于國際市場價格。與用國際價格采購供應的國外競 爭者相比，這樣的補貼使得國內生產者獲得明顯的利益。

4.巴厘島談判成果

2013年12月7日，世貿組織第九屆部長級會議在印尼巴厘島圓滿閉幕。貿易便利化方面，同意建立“單一窗口”以簡化清關手續，而世貿組織將盡快成立籌備委員會，就協定文本進行法律審查，確保相關條款于2015年7月31日 前生效；農業方面，協定同意為發展中國家提供一系列與農業相關的服務，并在一定條件下允許發展中國家為保障糧食安全進行的公共儲糧；棉花貿易方面，同意為 *不發達國家進一步開放市場、協助其提高棉花產量；發展議題方面，同意為*不發達國家出口到富裕國家的商品實現免稅免配額制，進一步簡化*不發達國家出口 產品的認定程序，允許*不發達國家的服務優先進入富裕國家市場，以及建立監督機制，對*不發達國家享受的優先待遇進行監督。

另外，農業和棉花協議允許印度等發展中國家的農業安全保護公共儲備計劃不受WTO處罰，直到永久性解決方案出臺，強化關稅配額管理，加強配額數量的信息提供和詢問權，確保出口補貼和類似措施維持在低水平，提升*不發達國家棉花產品的市場準入和生產能力。

二、反補貼案例分析

1.巴西成功起訴美國棉花補貼案

2003年5月，巴西根據爭端解決機制，與美國就棉花補貼進行了3輪談判后進行起訴。2004年4月初，由來自波蘭、智利和澳大利亞的3位貿易法專家組成的WTO專家組對此爭端進行了初裁，認定補貼促使美國棉花產量及出口增加，從而壓低了世界棉花價格和損害了窮國農民的利益。2004年6月18日，WTO貿易爭端解決機構對此進行終裁。在起訴之前，從2002年10月到2003年1月，巴西政府曾經根據有關規定，與美國政府進行了3次磋商。磋商中巴西尖銳地指出，美國補貼違反了《農業協定》以及《補貼和反補貼措施協定》，催促美國盡快削減其陸地棉補貼，從而消除對巴西生產者帶來的嚴重損害，但美國堅定地給予了拒絕，因此，巴西不得不啟動WTO爭端解決程序。

本案在WTO歷史上具有諸多重要意義，包括：一是根據農業和補貼規則直接針對美國農產品出口補貼進行的**次起訴；二是WTO歷史上**次對農業出口信貸擔保補貼進行起訴。巴西指控美國對所有農產品的出口信貸擔保補貼，而不僅局限于棉花產品。三是WTO歷史上**次考驗“綠箱”意義的爭端；四是**次將“嚴重損害”規則應用到農業補貼問題上的爭端；五是WTO歷史上**次通過使用計量經濟分析方法，為確定嚴重損害程度和數量提供部分依據。六是巴西提交的證據，對于新一輪談判各方在判定補貼可能造成何種程度的扭曲提供了參考經驗。根據這些實際經驗，談判者可能會要求在新一輪談判中加快取消美國和歐盟的國內補貼。

此外，值得我們注意的還有，巴西和美國長達10多年的棉花補貼爭端案，*終將通過貿易協議得到解決。2014年10月，美國官員確認稱，已與巴西達成棉花貿易協議。

2.美國對我國冷凍暖水蝦反補貼案

2013年1月17日，美國商務部發布公告，應美國墨西哥灣蝦業聯盟的申請，決定對原產于中國、厄瓜多爾、印度、印尼、馬來西亞、泰國和越南產冷凍暖水蝦進行反補貼立案調查，該案由此成為美國對中國發起的首例農產品反補貼調查，也是美國在已經實施8年的反傾銷措施基礎上對相同產品再次發起的反補貼調查。

2013年9月20日，美國國際貿易委員會（USITC） 發布公告，對從中國、厄瓜多爾、印度、馬來西亞以及越南進口的冷凍暖水蝦做出反補貼產業損害終裁，裁定涉案產品的補貼行為沒有對美國國內產業造成實質性損 害或實質性損害威脅。根據該否定性終裁，美國商務部不再對中國、厄瓜多爾、印度、馬來西亞以及越南進口的冷凍暖水蝦發布反補貼征稅令。

由此看見，反補貼案件中對發起國產業是否存在實質性損害或實質性損害威脅也是決定判決結果的關鍵要素。

三、我國應對棉花反補貼的策略

通 過對反補貼協議和國外棉花反補貼案例的分析不難發現，我國棉花產業的各項支持政策并未涉及禁止性補貼，大多涉及可訴補貼問題。而且從各國對本國棉花產業的 支持政策來看，發達國家的補貼更具有隱蔽性，在經過發展中國家的起訴之后，發達國家調整了補貼形式，利用世貿規則巧妙規避了違反反補貼協議的風險。我國棉 花產業與多數發展中國家的發展水平相近，無論從良種研發還是生產加工技術都還落后于發達國家的棉花產業。因此，我國棉花產業相關的政府部門和涉棉企業都應 提高應對和處理反補貼訴訟的意識和能力，防止發達國家趁我國棉花產業實力不強之機，利用世貿規則對我國棉花產業發起反補貼訴訟，從而達到限制我國棉花產業 提高國際競爭力的目的。

1.利用區域貿易協定談判，緩解我國棉花產業可能遇到的貿易摩擦。

就 棉花這類農產品而產生的補貼爭端日益凸顯，由于各主要產棉國都在以不同形式和方式支持和保護本國的棉花產業，因此區域貿易安排為我國棉花產業未來發展起到 不可或缺的作用，它會在一定程度上緩解棉花產業在國際市場上引發貿易摩擦的風險。美國在此方面的嘗試不勝枚舉，例如，美國將與巴西簽署棉花貿易協議，結束 了長達10多年的棉花貿易補貼爭端。美國簽署的此類貿易協議涉及棉花產業的還有：美國與多米尼加簽訂中美洲貿易協定，美國與泰國簽訂自由貿易協定等。此外，巴基斯坦同土耳其也簽署棉花貿易協定。

2.加強對世貿規則的掌握，反訴發起國濫用反補貼規則。

辨別現行政策中哪些屬于可訴性補貼，從而減少或避免適用；另一方面盡量利用可訴性補貼的空間，以使各項政策更好地為擴大開放、促進“走出去”戰略服務。美國是迄今為止對我國發起反補貼調查較多的國家，對美國反補貼相關法律的研究尤為重要。

應加強對發展中國家應對反補貼調查的典型案例的研究和分析，通過對典型案例的研究和分析，積累應對國際反補貼調查的經驗。

此外，多哈回合反補貼規則談判對補貼利益認定的外部基準、管制價格的專向性、隱蔽性補貼、上下游補貼利益轉移及禁止性補貼的擴大等，都值得我們關注。妥善應對國外對我國棉花產業發起的反補貼調查，防止國外自由裁量權過大而濫用世貿規則。

3.學習美國棉花產業支持策略，利用更隱蔽的形式規避反補貼風險。

由于美國新的農業法案為農民提供了更多的市場風險管理策略，來自作物保險的收入增加，導致整個農場收入增加，從而農民能夠接受略低的市場價格。美國新農業法案的調整巧妙地避開了引起貿易爭端的補貼問題，合理地利用規則保障農民收入。

中國試點棉花目標價格補貼，但對相關品種的直接支持在增加，補貼仍呈現明顯的“黃箱化”特征。根據WTO《農業協定》以及“中國入世承諾”，未來補貼額度和對特定商品的直接補貼都有被限制和削減的可能。在條件合適的情況下，應注意借鑒美國對農產品支持的經驗，合理利用貿易規則。

4.涉棉企業提高合規意識，避免國內棉花去庫存引發貿易摩擦。

我 國涉棉企業面臨去庫存壓力，但在面向國際棉花市場進行交易的過程中，應提高遵守世貿組織規則的意識。在遭到國外反補貼調查后，我國企業不應畏縮，而應積* 應對，盡可能要求對方提供詳細的起訴意見、理由及依據，以便企業可以有針對性地進行申辯。同時，企業需要在日常貿易往來過程中，注意業務流程的合規性，保 留好往來業務單據，采用國際通行的財務制度，厘清經營賬目，在發生貿易摩擦時，及時提供有效的證據。

5.進一步發揮信息服務體系的作用。

信 息服務體系，是指為企業提供各種信息服務的機構、團體和信息網絡。為企業提供信息服務的方式可以多種多樣，如各級政府貿易信息服務中心、各行業貿易信息服 務中心、會員制信息服務、調研結果公告等。建立并充分發揮全面、完整、先進的貿易信息服務體系，能夠幫助企業及時了解國際市場需求以及其他國家的貿易動向 和政策變化，對企業走好國際化道路和應對國外反補貼調查具有重要的意義。